看了下課表,下一堂課的上課地點在隔壁棟三樓的教室,於是我準備好待會要用的課本後,便從位上起身。
雖然還不是很了解對方,但為了撫平開學第一天的不安感,通常大家都會找個自己較為順眼的人搭話,然後在遇到需要人陪伴的時候,便會自然地走在一起。
但我想,在短時間內,這事對我來說應該是不可能了。
才剛開學,就在教室內大吵大鬧,還被老師記住,大家怎麼可能會主動來接近看起來像問題人物的我?
我無奈至極地嘆了口氣,為自己多舛的校園生活感到有些焦慮。
抬起腳,我準備朝門口走去。
「喂,去哪?」
數根青筋爆出。
「喂、喂!」那聲音不死心地繼續喊著,「我在叫你。」
又有數根青筋爆出。
我決定裝沒聽見,繼續往前走。
「喂!穆凡——」
我氣惱地丟下書,憤恨地轉過身回頭大吼:「真是煩死了!吵什麼……哇啊!」
然而,發飆到一半的我竟硬生生地把話給吞了回去。
兩腳懸空。
這傢伙竟然像扛米袋一般把我扛到肩上去了!
「你、你做什麼!」這傢伙的腦袋是裝水泥還是空心的?!要是有機會我一定會把他的腦袋頗開來看!「放我下來!」
他為難地咦了一聲,好像我作出了無理的要求一般皺起了眉。
「咦什麼咦?你快點把我放下!」
教室剩下的同學皆以異樣的眼光盯著我們,甚至震驚得忘了交頭接耳,秋桐不知是不以為意,又或是根本沒注意到,他竟像沒事般地扛著我走出教室,經過門的時候,還「貼心地」稍微蹲下身不讓我的頭撞上門沿。
這人的力氣未滿太大了吧!
不論我怎麼使勁掙扎,他的手就是沒移開半公分,好似他的手和我的腰間被強力膠黏住了一般。
「喂,白癡,你走錯了!教室是往那個方向才對。」看著離我越來越遠的大樓,我不禁心急了起來,要是繼續往反方向走,我就沒辦法準時進教室了。
「教室?」
就算我沒辦法看見他的臉,我也完全能想像他現在的表情。
肯定是揚起一邊眉毛,一臉「你在說什麼」的模樣。
「對,教室。」剛剛的大吼大叫花去了我太多精力,以至於我現在只得絕望的冷冷回應,「我們應該去那棟的三樓才對。」
聞言,他沉默下來,像在思索什麼一般。
我則在心底歡呼。
萬歲!這傢伙笨歸笨,還是有腦的!
誨人不倦就該套用在我這種偉大的老師身上!我得意洋洋地想著,為自己的耐心頗為驕傲。
「嗯……」他沉吟了會,接著,下一秒以開朗的語調開心地說:「但我不想去那!」
嗯,很好、很好,孺子可教……等等,他剛剛說了什麼?是我聽錯嗎?
「你、你不想去?」不太肯定地我,又問了一次。
他用力地點了下頭,乖巧地重複:「對!不想去!」
喂喂喂!重點並不在於你想不想去吧?
「我們是學生啊!你這白癡貓!念書是我們的本分吧!」
「是你的本分才對。」他立刻抓我語病,「你是人類,我不是。」
一聽,真是火冒三丈。
要是怒火可以直接轉為熱能,他肯定在五秒內就會被我烤焦!
「那你幹什麼跟過來!安安分分當你的貓不是很好嗎?」莫名其妙!
聽了這話,他像是想到什麼般身子一僵,隨後,將我從肩上慢慢地放回地上。
我怒瞪著他,他則是以平靜無波的眼神回看著我。
我倆就這麼地沉默對視好幾秒。
「因為,你在這。」良久,他才緩緩地開口,「我不能離開你。」
「……」
就算這肉麻的話是由一個男人說出,但我的臉卻還是因而紅了起來。
「說、說什麼呢!」我別開眼,雙拳緊握,試圖以憤怒掩飾我的羞窘,「你明明才認識我不久……」
糟糕,怎麼這氣氛弄得像告白一樣?
但我真不知道遇到這種情況我該如何是好。
冰涼的手指觸及肌膚的瞬間,我微微顫了顫,他以修長的手指輕挑起我的下巴,逼迫我注視著他那雙金色的眸,「時間長短不是問題,重要的是……你是我的取悅者。」
取悅者。
我忽地憶起他曾以這名詞說明我與他的關係。
貓與取悅者的關係。
「哎呀呀!翹課偷懶也得找個比較不顯眼的地方吧?」
忽然,一聲似曾相識的聲音在耳邊響起。
轉頭,熟悉的西裝褲和白襯衫立即印入了我的眼簾。
「老師?!」我一楞,差點緊張得落慌而逃,但我還是勉強自己站挺身子,「我、我們正打算去教室……」
啊啊,上課鐘都響多久了,我這謊說得也許太過牽強了?
「你來這做什麼?」
秋桐冷冽的語調讓周遭的空氣瞬間結成了冰。
我目瞪口呆地看著他。
這傢伙在做什麼?
雖然他不是人類,但基本的尊師重道至少還是得知道吧?
我在心底吶喊著,但張開了的嘴卻吐不出任何話來。
「我?」孟狄笑笑地指了下自己,「教書囉,難道看不出來?」他無奈地雙手一攤。
語落,秋桐的表情更為冷峻了,「別想敷衍我。」
見他這嚴肅的態度,孟狄也只得稍稍歛起不正經的笑容,邁開步伐,朝我們走近了些。
一發現孟狄的接近,秋桐立刻長腳一跨,擋在我的身前,並以一手將我推往他的身後。
「何苦這樣防備我呢?」孟狄佯裝受傷地捧著心,但嘴角的笑意卻分毫未減,「我不敢對您做什麼的,畢竟您可是……親愛的王子殿下呢!」
王子殿下?
一股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,即便明知徒勞,但我還是開始向天祈求自己別再捲入任何麻煩事裡。
「不需那樣叫我,我早就被放逐了。」他說,語氣挾帶著一絲愁。
「殿下,國王早就赦免您的罪了,您就跟我一起回去吧。」
回去哪?
他們的這番對話我聽得一頭霧水,但現在似乎不是發問的好時機。
「不。」秋桐毫不猶豫地回絕了孟狄的邀請,「我不會回去的。更何況,我現在已經和這傢伙立下了契約。」
等等,他口中的「這傢伙」指的該不會是我吧?
我吞了口口水,僵硬地抬起頭,看向瞇起眼的孟狄,又或者說……我的班導。
「您選擇了他?」孟狄邊問,邊徐步朝我走來,接著,突然將臉湊近了我。
近得我都感受得到他的鼻息了。
隨後,孟狄緊皺的眉頭突然舒展開來,他啊哈了一聲,拍了下掌,「難怪總覺得這張臉有些面熟呢!這與那位的長相根本一模一樣!」
那位……?
疑惑不斷湧出,我覺得有點頭昏腦脹。
「這不關你的事!」秋桐手一攬,將我攬進了他的懷中,「你要在這大鬧我管不著,但若你敢碰他一分一毫……下場你清楚得很!」
「殿下,您這可嚇著我了,用不著發這麼大的脾氣嘛!」孟狄笑笑地說,並為了安撫秋桐而退後了幾步,跟我保持距離,「如果您肯跟我回去,那麼他的安全自然是不需您費心的。」
「如果我拒絕呢?」
「那我就愛莫能助了。」他笑彎了眼。
這句話讓我打了個冷顫。
「大王子目前下落不明,為了以防萬一,是得找個新繼承人,相信殿下您肯定明白國王的苦衷。」
秋桐冷笑了一聲,出聲諷刺:「不惜拋棄自尊,求我這被他放逐的落魄王子回去?」
「殿下,您不落魄,依舊美麗如昔。」孟狄誇讚著,但那永遠笑著的臉讓人分不清究竟是真心或是假意,「若殿下您依舊堅持不隨我回去,那麼就請您的契約者分秒不離開你的視線。」
「不准你動他!」秋桐怒喝道。
「我豈敢挑戰您呢?」他挑眉,搖搖手說著,「但我不敢,不代表其他人不會出手,煩請殿下牢記這話。」
秋桐握緊了手,但似乎也明白孟狄所說的並非虛假,因此也無能反駁。
「那麼,殿下,我就先告辭了。」他微微欠了下身,接著踮起腳,旋過身準備離去,但在離開之際,他又微微回頭,丟出了最後一句話:「對了,很高興認識你,殿下的——『取悅者』。」
待續。